三馬林達(Samarinda)位于印度尼西亞的東加里曼丹省(East Kalimantan),在這座城市,印尼對煤炭的依賴展現得淋漓盡致。
行駛在三馬林達的收費公路上,可以看到挖掘機在路邊挖煤,卡車滿載著富含碳的巖石匆匆駛過。在三馬林達的一座橋下,數百座巨大的、烏黑的煤山過駁裝船,沿水路被運往印尼以及其他國家的工廠。
印尼已作出承諾,將逐步淘汰或大幅減少對煤炭的使用,該國與國際利益相關者達成了約五項協議,包括簽署價值200億美元的最大規模的“公正能源轉型伙伴關系協議”(Just Energy Transition Partnership deal)。上述協議旨在讓最大的產煤國之一——印尼轉向綠色能源,但專家指出,要實現這一目標,還需克服金融、政策、基礎設施等方面的挑戰。
亞洲開發銀行(Asian Development Bank)首席能源專家大衛·埃爾津加(David Elzinga)表示,鑒于印尼經濟增長迅速、地理位置獨特、人口密集、清潔能源潛力巨大,該國能源轉型“非同一般”。
國際可再生能源機構(International Renewable energy Agency)的數據顯示,盡管印尼的太陽能、水力發電、地熱能、風能及其他能源均頗具潛力,但僅有約12%的能源能得到開發。幾乎全部的能源需求都要由化石燃料滿足,其中對環境造成嚴重污染的煤炭的使用率占到了60%。
杰邦(Jembong)是一位五十五歲的印尼造船商,他可以利用太陽能給燈泡充電,也可以借助太陽能發電看電視,但若想在位于卡蘭不昂島(Karampuang Island)的家中用能源密集型電動工具造船,那柴油便成了必需品。就像他說過的:“沒了柴油機我就沒法工作了。”
國際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數據顯示,2021年,印度尼西亞能源部門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約為6億噸,位居世界第九。隨著人口增長與經濟發展,預計到2050年該國能源消耗將增加兩倍。
埃爾津加稱:“與財政資源雄厚、經濟增長緩慢的發達國家不同,印尼在能源消耗大幅增長的情況下做出改變頗具挑戰性。”但研究人員表示,目前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符合全球氣候目標的標準。
印尼官員表示他們已經開始做出轉變:頒布太陽能相關新法規、制定目標——到2030年將印尼電動汽車的市場份額提升至汽車總銷量的25%,并部署了充電站。但專家指出,印尼的行動仍落后于其他東南亞國家。印方表示需要更多發達國家的援助。海洋事務與投資協調部副部長拉赫瑪特·凱穆丁(Rachmat Kaimuddin)稱:“我們不愿看到印尼的經濟增長能力受到限制,希望能夠獲得來自工業化國家的支持。”
簽署了新的“公正能源轉型伙伴關系協議”后,印尼將其目標提前了十年,即在2050年以前實現電力部門的凈零排放,并在2030年前達到排放峰值、可再生能源發電將占發電總量的三分之一以上,這意味著目前的部署速度需要提高一倍才能實現目標。
但能源經濟與金融分析研究所(Institute for energy Economics and Financial Analysis)駐印尼能源金融分析師埃爾里卡·哈姆迪(Elrika Hamdi)表示,融資仍存在障礙。據估計,到2050年,印尼整個能源系統的累計投資將高達2.4萬億美元,這一數字遠超目前申請的資金。哈姆迪認為:“如何籌資來實現這一目標還任重道遠。”
印度尼西亞環境法中心項目主任格里塔·阿尼達里尼(Grita Anindarini)表示,這些資金的來源也是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無論是貸款、贈款還是其他資助計劃,都需要確保這些資金不會帶來債務陷阱。哈姆迪對如何使用過渡計劃的資金表示擔憂,在近期的一份報告中,她對印尼國有電力公司(PLN)“缺乏標準”提前關閉收購電廠這一行為做出批判,被關閉的電廠中還有一些“經濟使用壽命截止到2050年”,而用于“公正能源轉型伙伴關系協議”的資金可用于支持收購。她認為“印尼國有電力公司應提早關閉這些電廠。”
另一個問題在于,“公正能源轉型伙伴關系協議”并未明確說明將對印尼建設新的燃煤電廠施加哪些限制,或是否要求該國減少煤炭出口。2022年的一項總統法規規定,建造先前計劃的煤廠或國家戰略項目附屬煤廠可以獲得豁免權。
煤炭是印尼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按噸位計算,該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煤炭出口國。客戶包括中國、印度和日本。哈姆迪稱,俄烏沖突導致能源成本飆升,未來兩三年內價格可能會持續上漲。
印尼國有電力公司首席執行官達爾瑪萬·普拉索喬(Darmawan Prasodjo)在發給美聯社的一份書面聲明中寫道,該公司已經在其近期商業計劃中取消了一些燃煤電廠的建造計劃,并“致力于引領印尼的能源轉型”。
印度尼西亞礦業協會副主席穆拉萬·馬格達拿(Muliawan Margadana)和專家們則對依賴煤炭行業的群體表示擔憂,原因在于煤炭行業占加里曼丹GDP的35%,該地約9%的人均從事該行業。馬格達拿稱:“超過25萬人直接從事煤礦開采,若算上他們的家人,會有近100萬人受到影響。”但他也提到,存在重新培訓工人的可能性。對于這一點,哈姆迪表示贊同:“重點在于如何分配過渡資金,無論是通過提高技能、在培訓還是社區發展,都是為了幫助這些受到影響的工人。”
基本服務改革研究所(Institute for Essential Services Reform)太陽能研究員丹尼爾·庫爾尼亞萬(Daniel Kurniawan)指出,印尼國內的能源政策也沒有跟上轉型的步伐,特別是太陽能,而太陽能恰恰是印尼實現凈零排放的關鍵。印尼缺乏堅實的決策環境和政治承諾,無法在過分依賴煤電的情況下,向產能過剩的清潔能源過渡,但“公正能源轉型伙伴關系協議”一定會扭轉當前局面。
印尼的地理環境也為該國能源發展帶來了挑戰。埃爾津加稱,印度尼西亞是一個大型群島,各島在能源資源、位置分布和人口密度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例如,約60%的人口聚集在該國的行政中心爪哇島(Java),電力消耗約占總量的75%,但其可再生能源潛力卻很低。
哈姆迪表示,雖然困難重重,但并非束手無策。多個組織都在監測印尼能源轉型發展。能源轉型需面向全體公民,印尼需要聚焦于如何走好能源轉型之路,為公民們創造更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