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清晨的德州齊河，天異于往常地藍。為讓這樣的藍天更多地呈現在公眾眼前，也為了讓鋼鐵、水泥、電解鋁、平板玻璃、船舶等行業的市場環境更加健康，我國將對產能過剩再出重拳。

近日，國務院印發《關于化解產能嚴重過剩矛盾的指導意見》（下稱《意見》）。值得關注的是，國家此次開出的“藥方”頗有不同。與先前采取制止和抑制產能的手段相比，此次《意見》突出了“化解”二字，提出要加快建立和完善以市場為主導的長效機制。

市場機制的引入，無疑將為這一持續已久并愈演愈烈的難題提供一條出路，給這些深陷低端價格競爭中的行業吹來一股暖風。

從賣方市場到買方市場

今年近40歲的王立寶，自畢業便進入鋼鐵行業，現已成為山東某中型鋼鐵企業銷售部副部長。

站在辦公室偌大的落地窗前，望著廠區煙囪里不斷冒出的滾滾白煙，王立寶對經濟導報記者喃喃地說：“這10多年來，可以說我見證了我國鋼鐵行業從巨額利潤到虧損經營，從賣方市場到買方市場的全過程。如今，這個曾經輝煌光鮮的行業已經到了不得不變革的時刻了。”

今年以來，我國鋼鐵行業可謂一片愁云慘霧。“其實，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整個鋼鐵行業都十分不景氣，這種情況到今年上半年達到頂峰。據我了解，絕大部分鋼鐵企業今年上半年全面虧損，鋼鐵業PMI指數持續位于榮枯線以下。”湖北某大型鋼鐵企業辦公室負責人李運明語氣低落。

李運明的說法也得到了王立寶的證實。作為企業銷售人員的他，昨天下午才剛剛從湖北漢陽出差返回。“這一年來，我們部門所有的銷售人員都幾乎派了出去，全國各地跑業務。在鋼價上，鋼鐵企業的話語權也在下滑，有時候賣一噸賺上幾十元，有時候賣一噸虧上幾十元。不像前些年，銷售人員根本就不用出去，坐在辦公室里，前來購買鋼材的鋼貿商就踩塌了門檻。”

導致這一狀況的根本原因，王立寶認為是國內國際宏觀經濟狀況低迷和我國鋼鐵行業多年來盲目大干快上，導火索則是大部分鋼鐵貿易商從去年下半年起出現了融資困難。“據我了解，上海浙江那邊已經出現了多起鋼鐵貿易商因還不起銀行貸款跑路的事件。同時，即便資金鏈還可以，在如今的經濟環境下，鋼鐵貿易商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一年來，鋼鐵價格波動太快，震蕩盤整，他們不敢存貨。同時，在市場供應充足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可能存貨。”

雖然目前正處于傳統的“金九銀十”中，近一周鋼價有所回升，達到今年以來的中上價位，但李運明仍對后市不太樂觀。

“從鋼材庫存看，仍有反復。9月中旬末，中鋼協統計國內重點鋼鐵企業庫存1322萬噸，環比增62.57萬噸；27日‘我的鋼鐵網’統計的社會庫存雖降至1466.7萬噸，但仍同比增加了102萬噸，二者環比時增時減。10月國慶長假后，社會庫存也明顯增加。從產量供給看，雖然環保壓力將至，但一些企業考慮到季節性影響，還是寧愿選擇在10月保持適當的生產規模。”反觀最重要的需求因素，李運明認為，相關行業好轉的持續性還有待觀察。

那么，如今鋼鐵行業產能過剩問題究竟有多嚴重呢？

“總體上肯定是過剩的。但在供給量既定的情況下，市場需求量究竟有多大，還真不好說。鋼材的生產和銷售是有一個時間差的，鋼鐵企業有時候庫存高，有時候庫存低，這是一個動態化的過程。畢竟直到現在，全國鋼鐵企業的產能已經被市場消化了，雖然鋼價在競爭中有所下降，鋼鐵企業的利潤空間也不斷被壓縮，但產品都基本銷售出去了。”王立寶表示。

從行政手段到市場手段

《意見》提出要加快建立和完善以市場為主導的長效機制，來化解產能過剩矛盾，并更加突出地方政府的作用，將遏制重復建設、化解產能嚴重過剩矛盾工作列入地方政府政績考核指標體系。

“讓市場機制起作用，這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因為從現狀來看，前幾年制止和抑制上述行業產能的行政手段，并沒有起到預期的效果。”“我的鋼鐵網”研究部副經理、行業研究員楊華對導報記者表示。

在李運明看來，這些年我國要求淘汰上述行業落后產能的初衷，在于通過提升設備生產效率和節能環保要求，實現對行業產能的市場化調控。行政手段起到的作用不會很可觀，因為只要行業回報率足夠吸引資本進入，產能仍將慣性增加。例如在淘汰落后產能力度較大的2010年、2011年，由于行業盈利尚可，“以小換大”的淘汰與新建相結合，使得鋼鐵產能繼續快速擴張。而隨著行業盈利率明顯下滑，近兩年產能增速顯著放緩。

“因此，以盈利為核心的市場化優勝劣汰法則才是驅使產能退出的根本利器。”李運明表示。

淄博齊林傅山鋼鐵有限公司宣教科傅姓負責人也對市場機制的引入拍手叫好。“雖然我還沒有看到具體文件，但‘市場機制’的提法對企業本身就是一大利好。”

王立寶則將市場機制化解解讀為“自生自滅”：“如今，我國鋼鐵原料過于依賴國外礦山，原料成本持續上漲，加之國外國內需求下降，鋼鐵企業的盈利空間真的很小，大多數都在賠本經營，邊賠邊生產，否則賠得更多。但規模以上大企業能夠賠得起，其融資成本低，有附屬產業支持。但那些年產能在100萬噸以下的小型鋼廠就賠不起了，自然會逐漸倒閉，退出市場。”

我國現行“控制總量、用活存量”的貨幣政策，也可為產能過剩行業的市場化解“添上一把火”。“那些小型鋼鐵企業，資金鏈普遍緊張，靠貸款、拆借等維持生產。當市場上資金總量既定的時候，資金必然會作出選擇，流動到那些利潤高的領域。這就掌握了這類產能的‘死穴’。”楊華表示。

“現階段，國家發改委一定要徹底停止審批上述產能過剩行業的新報項目，前期審批的，比如徐州、日照、臨沂等鋼鐵項目，也要有選擇地上，讓現有產能進行優勝劣汰。”在王立寶看來，目前我國日均粗鋼產能215萬噸，至少要下降到200萬噸，市場供需才會相對平衡。“即便是未來城鎮化進程帶來的新增需求，現有產能也足夠了。”

“在2至3年內，市場機制就會起到相應作用，以上行業的供需狀況將發生質的改變。”楊華預計。